千里之遙

最近越來越覺得,我真的很像一隻小狗,跟我們家那隻兩個多月大的小狗竟有許多個性上的相似。

舉例來說吧,人們都說狗狗在自己的小空間中才會有安全感。而那個空間不能太大,大小約莫是狗狗可以抬頭挺胸站起來走個幾步的大小,他們說這是對狗狗最好的。而我搬進這個小房間也有兩個星期了,大小不超過三坪的一個小房間,放了張雙人床之後僅剩下三分之二的空間,加上書桌、衣櫃、書櫃這些不能缺少的家具之後,剩餘的大小也正好夠我走幾步的距離。於是,我可以在這樣的地方安身立命。

夜半時分不用打開窗戶,也不用開我慣常打開的夜燈,便會透進窗外那暈黃的路燈,淺淺地覆著一層光。我很感謝窗外那盞路燈不是日光燈。

再舉個例子吧,在狗狗的世界裡,他們的地位是絕對縱向的,假設有五十隻狗狗,那麼就一定有老大、老二…一直到第五十隻狗狗,他們的階級順序是確定並且不會有所改變的。而小狗狗從剛出生到一歲多的時間會不斷地藉由各種方式去確立自己的位置,當位置還沒確立的時候,小狗狗會感到不安、焦躁,直到他們能確立了自己的地位(即使是第五十),便能在這個狗狗社會中過著幸福安適的日子。

這令我想起前幾天翻閱舊文章,看見了我這麼寫著:我討厭這種不知道應該被放置在哪裡的感覺。令我茅塞頓開,這句話真的點出了我這些日子以來如此焦躁不安的原因。

接下來就是狗狗的分離焦慮症。在離開主人的時候會焦慮、不安,必須用小玩具去轉移狗狗的注意力,使狗狗忘記離開主人的難過。在分離焦慮症這點,我深深的覺得我比我們家Buck表現的還要淋漓盡致。

一九九九年秋天我很自然地愛上了一個另一個我,並且持續到二○○四年冬天。二○○五年春天我忽然愛上一個原本跟我活在不同時空中的人,並且持續到二○○六年春天。張蕙菁說,「迷戀的時間不是線性的。它是像下黑白棋那樣,一發生就把前面的時間翻盤,整局皆白。之前你認識它的每一天遂都變成是迷戀著的。」

老實說,待在這個小空間對我來說確是靜謐安逸的。然而有時候我不得不突然產生某種類似情婦般的妄想,等著你或你的到來,很可笑,但是你怎麼反駁,也許公寓大樓的管理員伯伯也是這樣想的呢。

自從搬出來住以後,跟媽媽講的話反而變多了,每天都講電話。空間上的距離反而拉近了心裡的距離。我生平第一次覺得我自己是個小孩子,第一次感受到在媽媽眼裡的我是個令她擔心的孩子,即使我從不認為她會為了什麼事操心,她自有一種不染塵埃的豁達氣質。

昨天洗澡的時候忽然想到,總是在電視上看到長大了的女兒對父母親說:我不要再照著你們的期望走,我要為我自己而活。我心裡想,我從來沒有順著他們的期望走,我從來沒有為誰而活過,我從來也沒為自己而活過。一切彷彿上天安排好的路一般,所以我一直到現在才有了那種該怎麼為自己而活的恐懼。

在這個適合聽「華麗的冒險」的小空間裡,也是躲不掉時間流逝的匆匆之感了。越是晴朗的日子,越覺得一切人事物都無可掌握。「太平不易之元,蓉桂競芳之月,無可奈何之日」。想來便是這樣的感慨了。

有些東西你沒好好抓住,一回身的時候便會發現,它已經是千里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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